张同学 （农健、梁淑怡/图）
在辽宁省大石桥市建一镇松树村，许多中年男性的人生选择并不多张同学。常见的命运是：读过了小学、初中，便进入环抱村庄的矿山做矿工，卷扬、井下抽水、点炸药、凿岩石。他们也远走他乡，西进四川，南下武汉，在工地上搬砖、抹水泥，也在钢铁厂被高温、粉尘包围。他们靠着出卖力气与青春，攒下一笔钱，起了新房，人生有了些奔头。在那里，矿山渐渐凋零，工人大批下岗，他们只能种些苞米、苹果，也时不时外出打工度日。
对于36岁的松树村村民张凯而言，选择也一度寥寥张同学。在同村村民眼里，幼时的张凯话不多，但淘气，属于“闷淘”，还是孩子王。后来，他初中退学，便学开大货车开了3年。2012年，他去到辽宁省营口市，开了家汽修厂。可2014年年中，汽修厂倒闭，他还欠了30万元外债，直到5年后才还清。也是在2014年，他回到老家，做起养鸡、养蚕的生意，但又因为不懂技术，养殖生意统统失败。他再次外出，在一家小厂里做文职工作，一个月挣6000元的工资。
直到2021年，他以另一个身份爆火出圈——抖音博主“张同学”张同学。东北的农村生活题材，在7分钟视频内塞进290个镜头的眼花缭乱的剪辑，永恒不变的背景音乐《Aloha Heja He》，令他自10月在抖音上发布第一条视频至今，已经涨粉至1770余万。
无尽的流量涌向了他张同学。他记得，少说也有十几家媒体采访过他，央视和新华社也都已经来过，甚至有消防部门与他合作。抖音上，一条分拆讲解他视频的视频也能有8万个点赞。那个往日少有人问津的松树村以及张凯拍摄视频的老屋，更是一度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粉丝要求合影，主播来拍探访视频蹭流量，商家求合作，甚至有人哭着要求加入张同学的团队。村子不得不在村口就设置防疫登记。
疲惫感占据了张凯张同学。在一次接受媒体采访、接待粉丝的间隙，他实在撑不住了，也只能打个20分钟的盹。2021年12月26日，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，他刚从北京回来两天。而在北京期间，他的助理始终无法为他匀出受访时间，因为“连休息时间都不够”。
不过，现实是，承接如此巨大流量的张凯，在短视频领域却算不得耕耘多年的“老兵”，他做这行只有约莫一年半的时间张同学。张凯说，他对拍摄视频最原始的爱好来源于一种对美的追求。一次他回到家乡时，正好赶上7月，“花草、山水都比较美”，“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自己拿着三脚架上山拍摄”。
2020年9月，他干脆与发小合作拍乡村题材视频，也帮别人的账号拍摄，中间拍过十来个账号张同学。可惜好景不长，张凯与发小分道扬镳；帮助别人拍摄的账号，要么没火起来，要么就是稍有起色，人家拿着账号自己出去单干了。“没办法了。”张凯只能自己拍自己。
这个有些无奈意味的抉择最终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张同学。个人账号更新两个月后，张凯已然涨粉千万。这些视频何以突然出圈？有来访的粉丝说，视频里确实是他记忆中的农村生活。张凯则觉得，一方面是他的视频接地气，“你要拍生活的话，就一定要有生活”。另一方面，则是拍摄得有技巧。张凯爱看电影，最常看的是《西游·降魔篇》与《美人鱼》。观影的同时，他也去琢磨那些镜头的使用。常为张凯搭戏的青云大叔甚至觉得，即便是科班出身的人，也未必有他的技术。
尽管迅速成名，但张凯觉得，进军短视频的抉择实际上没有给他生活带来太多的变化张同学。“每天粉丝打卡的多一点，媒体多一点，其他的我感觉还是没什么大的改变。”张凯说，“每天还是拍段子，还是那些事儿。”
可他也深深地觉得，2021年是多年以来“最累的一年”张同学。“我是想把这一年都忘了。”他说。许多人总怀疑他背后有专业团队，可实际上，拍摄、剪辑大多只有张凯一个人完成。一位记者曾经跟访张凯几天。他记得，每当张凯剪片子的时候，他总能全情投入。他的朋友都在一旁坐着，张凯就在一个角落里独自拿着手机剪辑，一剪就是一个小时，“那个时候，别人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”。除此之外，选择拍摄地点、请人帮忙，诸多事务也都需要张凯亲自过问。“你得有多大的工作量，一个人怎么去完成？这是真不敢想象。”张凯说。
无论如何，这个抉择无可避免地开始撬动张凯周围人平静的生活张同学。新冠疫情打击之下，矿山效益不好，渐渐停工，附近的工厂工人也开始下岗，张同学的爆火无疑是纾困的机会。有发小逐渐开始参与张凯的拍摄工作。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2022年他们也许会开班，由他来讲解短视频拍摄剪辑的实操；张凯最近离家期间，几个发小与朋友便替他看着老屋子，接待粉丝。一位发小猜想，将来若是真给张凯干，他多少能给自己开点儿工资。张凯则坦承，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，但将来希望能带上五六个朋友一起玩，一起在农村干点事。“本身都是从这出来的，都挺不容易的”。
不过，张凯并不想让他们坐享其成张同学。2021年12月，一家名为“张同学”的农业发展公司成立。一个已经存在张凯脑中的设想是，他们可以“弄些果园，弄个大棚，种些菜什么的”，将来通过农业公司与带货，能够销售出去。
2021年12月，张凯在抖音上发布了一首歌曲，名叫《一个俗人》张同学。歌曲简介里写着，“没有太大的理想与抱负，一个俗人的小故事”。
对于2022年，张凯除了继续拍段子，暂时没有愿望与期待张同学。2021年已经够累的了，“其他的，想多了也没有用”。
南方周末记者 姜博文
留言评论
暂无留言